今生路远,无人爱我。

【瑟莱】情话(重修版)18.0

【章拾捌】

 

那天晚宴之后,莱戈拉斯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再见到自己的父亲。

宴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一早,密林王国的北方边境就传来急报,瑟兰迪尔甚至来不及与儿子告别就披挂上阵,带着人马赶赴战场。

莱戈拉斯则就此停留在宫殿里,承担起了日常的事务与看守咕噜的任务。阿拉贡离开时曾留下甘道夫的嘱咐,请密林的精灵们日夜看守这个生物,灰袍巫师认为它仍然有救,人们不应就此对它绝望。

留守宫殿的精灵们几天后就厌倦了这个任务,因为他们的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北方战场,更不用说这个生物待人并不友好,它总是自言自语,不时发出刺耳的尖叫,而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腥臭的黑暗气息。

在天气好的日子里,精灵们会将咕噜带到林中,让它爬到林中空地中伫立的唯一一棵树上去放风。当咕噜瘦骨伶仃的身影在树梢间穿梭时,卫士们就怀抱弓箭等在树下。

莱戈拉斯偶尔在看守咕噜的日子里会恍惚出神,目光游移四窜不知该落在何处。他日日思索着那天的悸动,日日思索着那一句“我是你的父亲”,想着想着一股怨怼便漫上心底,也不知是针对谁。

“你的脸上并不适合出现这种表情,我的朋友。”陶瑞尔把莱戈拉斯的神色全部看在眼中,她心下疑惑,却又不知如何劝解。

莱戈拉斯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弓柄,想了一会儿,才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陶瑞尔……你有没有……向别人说起过你和那个矮人的事?”

“奇力,”陶瑞尔挑起了眉毛,歪着头道,“他的名字是‘奇力’。”

莱戈拉斯微微哽住,认真点头:“我会记住的。”

陶瑞尔笑了笑,然后那些笑意倏地从她脸上隐去了。她注视着自己的鞋尖,眉间的阴影好像落日余晖笼罩下的重叠山峦。

“不,”她摇摇头,“我没有向任何人说过。”

莱戈拉斯偏过头,看到微凉的阳光正划过友人的脸庞,勾勒出明暗不定的轮廓:“你不曾向别人说起你的爱吗?”

陶瑞尔勾勾嘴角,很快地笑了一下:“爱不是为了向人诉说而存在的,我的朋友。即使没有人知晓,即使……我甚至不曾向他说起,这份爱依旧存在。它会永远存在。”

莱戈拉斯仍然不解:“但爱不是一件珍贵之物吗?”

“正因为珍重,才不能轻易出口,”陶瑞尔抬起眼睛,脸上的笑意说不清是苦涩还是甜蜜,唯有眼中的水光无比清晰,“它应当历经时间,它应当激烈像银瓶迸裂,它也应当厚重如海洋般汹涌无声……”

“我觉得自己像走入了深渊,”莱戈拉斯知道自己让朋友想起了伤心事,他注视着陶瑞尔的双眼,语调中不自觉地也带上了彷徨伤感,

“我的冲动令我感到害怕。我知道一旦我将这些话说出口,将带来可怕至极的后果,但有那么一刻,它们差点就冲破了我的防线……我想做一些我明知道不应该的事,为此我感到了巨大的绝望。”

“你不该如此,莱戈拉斯。”陶瑞尔指指头顶。

莱戈拉斯顺势看去,看到咕噜在枝叶间爬动的身影。

陶瑞尔眯起眼睛,用肩撞了撞莱戈拉斯,道:“连它都还有希望,你怎么能放弃呢?”

“也许吧……”莱戈拉斯也回以同样的动作,心中的雾霾却没有因此散去分毫。

 

虽然甘道夫曾对密林的精灵们说咕噜仍有回到光明中的可能,但不久之后,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夏夜,它却向看守他的士兵们发起了反抗,并拒绝从树上下来。而同时一队半兽人绕过了山脉的另一边,出其不意地偷袭了负责看守咕噜的卫兵们。

莱戈拉斯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快速地赶往森林,然而却为时已晚。等他赶到时,看守咕噜的士兵不是被杀就是被俘,而咕噜的脚印径直扎进了森林,向南延伸了一段后就失去了踪迹。

莱戈拉斯再三权衡利弊后,选择在深夜里向瑟兰迪尔发出了消息,说明前因后果并询问父亲的意见。

出乎他意料的是,他没有等来瑟兰迪尔的回信,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,他在走廊上迎面遇见了风尘仆仆的父亲。

瑟兰迪尔竟然连夜从边关战场赶回了宫殿。

深夜林中低垂的寒露在披风上落下斑斑水痕,瑟兰迪尔神色疲倦,却未作休息就将儿子唤到书房之中,不等莱戈拉斯询问就开口道:“莱戈拉斯,我的儿子,我将把一件任务交付于你,而你务必将它完成,只因此事将关乎我们王国的兴亡。”

莱戈拉斯见他眉间压着沉重的阴影,意识到此事举足轻重,心中也微微发紧,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应道:“是。”

瑟兰迪尔身上还带着硝烟与火,他眉宇深沉肃穆,说话却缓慢而清晰,在他颜色浅淡的双眼中沉睡着看不分明的喜怒哀乐。他交给儿子一封信函,嘱咐道:

“我要你即刻出发,将信带向瑞文戴尔,交给那儿的领主埃尔隆德,并把北方战场的战况及昨夜一事告诉他,寻求他的建议与帮助。”

他顿了顿,又说:“至尊魔戒重现于世,灾难即将降临于幽暗密林,你是密林的王子,应当肩负起自己的责任。芬恩诺将与你一同前去,希望你能为我带回好消息。”

莱戈拉斯心下凛然,顿时将一切杂念抛到了脑后,郑重应下后返回了房间,简单收拾行李之后便准备轻装上路。可等他牵着马走到门口,却看见等在那儿的不仅有芬恩诺,还有瑟兰迪尔。

他的父亲骑在他的大角鹿上,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。

“我送你一段路。”瑟兰迪尔这样说着,率先踏上了林间的小路。

莱戈拉斯跟在父亲身后,一路无语。

丛林中从未这样寂静过,没有虫鸣,没有鸟叫,黑暗笼罩着这片森林,一切美好与生机都在渐渐逝去。身后的同行者仿佛隐去了身形,听在莱戈拉斯耳中的只有自己与父亲的呼吸和心跳。

莱戈拉斯静静凝视着父亲的背影——他的肩膀如此宽阔,手臂如此有力,他以傲慢而又不可一世的姿态庇护着幽暗密林中的精灵们,让他们在黑暗与邪恶中仍保有一席乐土。

他是那么高大,似乎能够以双肩撑起苍穹宇宙。

离森林边缘还有一小段路时,瑟兰迪尔勒住缰绳停了下来。他走到莱戈拉斯马前,递给他一个包裹,莱戈拉斯愣愣地注视着父亲的脸,看也没看就接过包裹揣进怀里。

瑟兰迪尔好像有话要说,最后却只是拍拍儿子的马,说:“去吧。”

白马低低嘶鸣一声,迈开四蹄向前走去。

薄薄浮动的浅色雾气中,森林厚重的树冠中忽然透出一缕金色的阳光。莱戈拉斯突然猛地勒住了马绳,不等马匹停下就动作干脆地跳下马去。

“王子殿下……?”芬恩诺疑惑地回过头,发现瑟兰迪尔仍然站在原地,目光沉寂如水。

莱戈拉斯迈出一步,忽而又停下动作。他手中握着缰绳,靠在马鞍边默然回望,默念过千言万语依然无法出口。

瑟兰迪尔静静地与他对望。

他们明明如奇迹般地彼此相爱,却偏偏无人得知,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。

于是他们只能这样相互凝望,仿佛千般万般的思求渴慕都在目光当中。

他们这样长久地对视着。在他们开口之前,森林蔓延生长直接天际,万物兴衰起落,年月变得缓慢悠长。

莱戈拉斯注视着自己的父亲,他已经走过了那么漫长的岁月,而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却炙热得像个年轻人。他终于在这片刻凝望中明白过来,原来瑟兰迪尔是他的依靠也是他的家乡,是他注定要用生命去深爱的人。

年幼的时候,他曾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待在密林里,永远待在父亲身边,后来他才知晓,命运总会迫使他们分离。如今他背负弓箭,而瑟兰迪尔身披战甲,他们站在密林边缘相互告别,下一刻就要奔赴彼此的战场,甚至不知道下次见面该是什么时候。

在这样想到的时候,莱戈拉斯只觉得心中的大树收紧了根茎,它们勒住他的心脉,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撕心裂肺地疼痛。

“Ada……”他往前跨了一步,视线突然就模糊了。

那么多话全堵在喉头。莱戈拉斯哽咽几声,又喊了一句:“Ada,我……”

他用那么多天的时间,对自己说了那么多的道理,他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不应该,但是在这一刻他却那么地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诉瑟兰迪尔。那些他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心灵防线早一溃千里,这一刻他只想说明自己的心意,哪怕没有回应也要让瑟兰迪尔知道。

然而瑟兰迪尔却退了一步。

就像当年他拒绝给儿子一个亲吻一样,简简单单地在两人之间划下谁也走不过去的天堑。

“到时间了,莱戈拉斯,”他慢慢说道,“芬恩诺还在等你。”

他站在郁郁苍苍的森林里,阳光落在他额前的白宝石上,折射下细细碎碎的七色的光,洒在他的瞳孔里,像水光一样潋滟闪耀。

恍然间莱戈拉斯以为他哭了。

“莱戈拉斯,”他听瑟兰迪尔说道,“别让我失望。”

 

别让我失望。

 

莱戈拉斯猛然哽住。

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,万物与风都在此刻遥遥退去,只有父亲面无表情的脸是他目之所及唯一的风景。

他知道我要说什么,他想,他知道我要说什么。

他知道我在想什么,他什么都知道。

他只是拒绝了我。

“我会为您带来满意的消息,”莱戈拉斯将手叠上左胸,行出一生中最郑重的礼仪,他说不清自己是喜是悲,只有空荡荡的风声在胸中回荡,“我很快就会回到您的身边,请您耐心等待。”

然后他甚至等不到瑟兰迪尔回应,就急急忙忙地转过了身。

扭头的时候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从眼眶滚落出来滴在鼻尖上,停留了一会儿后滴落在脚边,力道之大几乎砸穿了地上厚厚的落叶。

很久之后,他才意识到自己哭了。

 

 ——TBC—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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